高考落榜后,他竟用报补习班的钱偷偷旅行一年
镇定剂
这是一个极度浪漫的传说,传说北极天寒地冻,一开口说话便凝成冰雪,对方听不到,只好慢慢烤来听。
——林清玄
01
林清玄出生在台湾最普通的家庭。
父亲的两个哥哥,在日据时期死于战争,留下十三个小孩,父母又生了五个,因此家里总共有十八个小孩。
林清玄出生的时候,和别的小孩不一样,没有哭,是笑着来到这个世界的,父亲大为诧异,为他取名为“林清怪”。
结果去上户口的时候,报户口人说奇怪的“奇”不是比较好,又有一人说我最近在看一本武侠小说,里面有一个清玄道长,武功很厉害,要起奇怪不如玄好,所以阴差阳错改成了“林清玄”。
由于家里人口众多,贫穷、饥饿,是他最初的记忆,从来没有一天吃饱过。
林清玄小学二年级的时候,有一天村里来了卖金啖的,一种糖球。
林清玄向母亲要两角钱,想去买。母亲拒绝了他,告诉他没有钱。
他盼了很久的糖球,可是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。
林清玄很生气,问妈妈:“别人都有,为什么我们没有?”并质问母亲:“做妈妈是怎么做的?连两角钱买金啖都没有?”
母亲默不作声。
铁了心想要吃糖的林清玄却很固执,“不管,我一定要!”
母亲气极了,顺手抄起一根生火的竹管,开始打他。
他开始跑,平时根本不会追究的母亲居然追了出来,他开始感到害怕,跑上了一条小路,小路难走,母亲跌倒了,他走到母亲身边,看到了母亲的鲜血和眼泪。
哪里有母亲舍得委屈自己的孩子,实是生活艰难,一无所有。
02
1961年,林清玄八岁,开始有想当一名作家的想法。
八岁的林清玄认为既然想当一名作家,就应该多走出去看看。
有一回,走在街上的时候,看到一个孩子喝饱了汽水,站在屋檐下呕气,站在旁边的林清玄简直看呆了,羡慕得要死掉。
林清玄发誓,他也一定要喝汽水喝到呕气。
后来,林清玄的母亲把臭油装在空的汽水瓶里,放置在桌脚旁,被他误认为是汽水,一个箭步就把“汽水”拿起来往嘴里灌,当场两眼翻白、口吐白沫,经过医生的急救才活转过来。
为了喝汽水而差一点丧命,后来成为家里的笑谈,却并没有阻绝他对汽水的向往。
直至小学三年级的时候,有一位堂兄快结婚了,林清玄在婚礼前一晚竟失眠了,躺在床上暗暗地发愿:明天一定要喝汽水喝到呕气。
看到杂货店的人送来几大箱的汽水,林清玄飞也似的跑过去,提了两大瓶汽水,转头就往茅房跑去,把茅房的门反锁,接着打开两瓶汽水,然后以一种虔诚的心情,把汽水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灌。
一口气就灌完750毫升的汽水,肚子很撑了,但却打不了嗝。
于是他把第二瓶汽水也灌进腹中,肚子整个胀起来,好像怀孕九个月一样,肚子咕噜咕噜响,突然一口气从肚子里升上来,打了一个嗝。
汽水的气冒了出来,冒得他满眼都是泪水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林清玄心想: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喝汽水喝到呕气更幸福的事了吧!
当他重复地说:“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喝汽水喝到呕气更幸福的事了吧!”心里百感交集,眼泪忍不住就要落下来。
后来他写《幸福的开关》:
有时幸福来自于看到萝卜田里留下来做种的萝卜,开出一片宝蓝色的花。
有时幸福来自于家里的大狗突然生出一窝颜色都不一样的、毛茸茸的小狗。
在生命里,人人都有笑有泪;在生活中,人人都有幸福与忧恼,这是人间世界真实的相貌。
03
小学时期,林清玄第一个志愿是当一名客运车司机,因为司机可以开着车四处游玩。
到高二时,林清玄几乎变成学校里的一个怪物,因为他每天都会跑到海边去散步、去思考。
因为喜欢读课外书,课业成绩一落千丈,学校老师就看不起他。常常因为很小的事情,老师就骂林清玄,他不服气就反抗。
结果到了高二,林清玄已经被记了两大过、两小过、留校察看。
校方不准林清玄再住在学校宿舍,怕会影响别的同学的情绪和操行。所以他高中二年级和三年级都在校外租房子,住过杀猪的家、也住过杂货店。
那时候林清玄觉得自己的人生快完蛋了,已经没有什么指望了。
在高中二年级下学期,碰到一位国文老师,他的名字叫王雨沧。
北大毕业,从公立高中退休后到私立高中教书的,因为教书是他的兴趣。这个人改变了林清玄的命运。
他那时问林清玄到底在干什么?林清玄回答:说我想当作家。
他听后吓了一大跳,教书多年,也没听到有学生想当作家的。就问为什么,林清玄说:我要为沉默的大众发声,要促进人跟人之间的沟通。
王雨沧听了很感动,于是一直鼓励林清玄,及时开始做准备。
所以从那个时候,林清玄每天写一两千字的文章,这也是当时唯一支持他继续读书和活下去的理由。
林清玄所生长的土地上,三百年没有出过一个作家。
父亲听说林清玄要当一个作家,趴的一巴掌打了上去,母亲却相信他,一定会成为一位作家。
当林清玄趴在家里的唯一的一张桌子上写东西的时候,母亲常常来给他添水。
问他:“你是写辛酸的故事还是有趣的故事?”
林清玄回答:“都写一些”。
母亲说:“趣味的多写一些,别人读你的文章应该是读到启发与智慧,而不是立即跑到窗口跳下去,觉得人生没意义。”
母亲那一代人实在活的太苦了,他们希望人生的甜可以多一点点。
林清玄问母亲:“那如果碰到辛酸的事情怎么办?”
母亲回答:“棉被盖起来哭一场就好了。”
有一天,林清玄考试得了第一名,老师送给他一本世界地图。
那一天,轮到他给家里人烧热水洗澡,他就蹲在那锅炉前面,一边烧水一边看世界地图,一打开,是埃及的地图。
于是决定他长大以后一定要去埃及,埃及有尼罗河,有亚斯文水坝,有金字塔,有人面狮身,多么浪漫的地方,最重要的还有美丽的埃及艳后。
正在沉醉的时候,突然听到一个人打开浴室的门,冲了出来,是他的爸爸,身上只被了一条毛巾,原来火已经熄了。
爸爸打了他一巴掌,还踢了他一脚,让他继续烧火,并说:我用我生命保证,你这一辈子,绝对不可能到那么远的地方!
林清玄一边烧火,一边流眼泪,他想,他的生命要不要被保证?他对自己说,他的生命不可以被保证,即使是他的父亲也不行。
他长大以后一定要去埃及!
04
林清玄第一次高考失败后,父亲卖了家里一块田,给他一笔钱,让他去报补习班。
走到补习班门口,他犹豫了,在补习班门前徘徊了好几天,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,立刻做了一个决定,他不要补习,要把这笔钱拿来做一个旅行。
在高中的时候,他就很想了解别人的生活,了解一些地方的风土人情。
所以他便开始计划一年的旅行,到澎湖住一个月,去梨山一个月,去南台湾、东澳、南澳、苏澳、山地部落、矿坑、牧场……环岛旅游了一年。
三万多块的补习钱还没花完,他住很便宜的地方,或者在当地打工。
那一年,他一边旅行、一边做笔记,觉得生命变得很丰富。
有一个月住在海边,每天到海边散步,回到住的地方常喝茶,觉得人生真是幸福,在高中毕业之前,简直不敢想象人可以这样过日子。
在梨山时,林清玄发现梨山在征采水蜜桃的工人,日资四十元并供膳宿,吃住了一个多月,一直到水蜜桃采收完后才下山。
那一年,对林清玄的影响实在太大了,自己的眼界突然被打开,原来世界这么广大,和以前所想的完全不同。
因为生活环境的关系,使人们在体验上受了很多限制,不知道人到底是怎么样过生活。原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同的人,做不同的工作。
最让他震撼的不是自然,而是直接生活在这里面的人的想法和心情。
在旁人来说,写作也许是他们的自我表达,可是对林清玄来说是希望为这个世界写作,为这个世界的人写作。
对一个高中生来说,独自去旅行一年,那种感受非常强烈、刻骨铭心,带给他是多么大的震撼!
并深深地影响到他后来的创作,花很长的时间去写报导文学,以致后来去做新闻记者。
他认为一个写作的人就是要在人潮里做逆流。当这个世界都被污水弄脏的时候,我即使只有一滴清水,也要拿来清洗这个世界。
05
然而,第二次高考林清玄果然又一次落榜了。
1972年,经过三次高考,林清玄终于以361.5分考上了以361分为录取标准的世界新专电影技术科技术组。
多么惊险的录取线。
同年,罗大佑参加了学生乐队,担任键盘手,开启音乐演义活动;刚毕业于金陵女中的林青霞,尚未被星探发掘;三毛还没有走到非洲;距离邓丽君用自己的积蓄买下一座别墅已经过去一年;蒋勋刚到法国巴黎大学艺术研究所学习;龙应台也还在国立成功大学外文系读大三。
一切都刚刚开始,也欣欣向荣。
在大学期间,林清玄开始研习剧本习作、摄影、导演学……同时也在进行散文和小说创作。
在“文山报导”写生平的第一个专栏“书生带剑集”。此外,他也热衷于学校的各项刊物,他首先与同学合办校刊《新闻人周报》并任总主笔。
20岁,出版第一本书《莲花开落》,完成了第一部实验电影《伊甸园之冬》,第一个电影剧本《作家之死》。
同时也在继续尝试另外的创作形式——报导文学。他开始走出校园,将所见所闻以报导文学的形式加以创作。
大学毕业之后,当兵两年,当林清玄退伍的时候,已经有三家报社欲聘请他做事,分别是编辑、主笔和记者三种不同职务。
林清玄竟选择了记者这个最苦最累的职业,在退伍的第二天便正式进入中国时报服务,负责跑社会新闻,就此开展了他往后十年的第一线采访工作。
只因记者可以让他保持与大众接触的机会,去完成他心中一开始的写作动机:为这个世界的人写作。
06
林清玄30岁前得遍了台湾所有文学大奖,直到他不再参赛为止,被誉为得奖专业户。
林清玄特别爱喝酒,并且是豪饮的喝法,无论在台北还是纽约,都留有不少其喝断片的时光。
这其中免不了他和小说家古龙的拼酒,二人是好友,林清玄常常向古龙约稿,但只有拼了酒古龙才给稿子,所以两人时常拼酒,看谁喝得多。
他们拿两个脸盆互相拼,一人倒6瓶绍兴酒。
有的时候古龙喝断片了,为了尽早交稿,林清玄就会帮古龙把结局续上交上去,古龙醒来后诧异稿子自己写完了?
也在那段时间里,太太离开了他,好友古龙也因长期酗酒引发肝硬化离世,这些生活的变故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。
当时台湾有个杂志,评选“40岁以下的成功人士”,林清玄排行第一。
可是他的生活太忙了,每天要开七八个会,生命的时间和空间被挤压,发现自己已经很难静下心来写一篇文章,也已没有快乐的感觉。
1985年,林清玄32岁,正值人生的巅峰,林清玄辞去一切工作,入寺修行。
其实早在小学四年级,林清玄便已皈依。
在离他家很近的地方,星云大师盖了一座寺庙,叫佛光寺。
那时林清玄家种水果,有时水果太多,父亲就让他送水果给师父们吃。
一次,他背了一袋香蕉去送,恰好赶上庙里举行皈依仪式。远远看到星云大师,无比神往,心想,这么美好的一个人,如果是我的师父该有多好。
正想着呢,一个和尚跑过来说,小弟弟,你也过来皈依吧。他很高兴,就赶紧皈依了,其实当时什么也不懂,但懵懂中却成了佛家弟子。
于是便有了举世哗然的“3年闭关”,三年后出山,四处参学,写成身心安顿系列,成为90年代最畅销的作品。
1988年,被出版社推选为1988年年度风云人物。
1990年,“菩提系列”销量打破出版记录,被中国时报选为“台湾社会四十年来最具影响力的书”。
林清玄的作品多次被台湾、香港、大陆及新加坡选入中小学华语教本,也多次被选入大学国文选,是国际华文世界被广泛阅读的作家。
07
童年极度贫困的生活没有让林清玄成为自卑的人,反而成为一个特别有趣的人。
古龙的小说在林清玄主编的报纸上发表,已经登了800多天还没完。
林清玄打电话过去:“你什么时候写完?”
古龙却说:“可能永远写不完,里面有100多个主角,他们都有自己的个性,不知道要怎么死才好?”
林清玄心想,你既然不知道让他们怎么死,那就我让他们死吧。
写了其中非常重要的主角,邀请100多个武林豪杰,在少林寺举行大会,选出武林盟主,来之前地上已铺满地雷,等人来齐了,一点火就爆炸。
小说的最后一句:从此武林归于平静。
就这样,古龙的小说被强迫剧终。
有一次,林清玄去成都演讲,要上台的时候,有个很漂亮的女生拉他的袖子,塞给他一个粉红色的信,林清玄的心怦怦跳。
回到饭点打开一看:我从小就读您的文章,非常敬仰您,没想到今天看到你,很像周星驰电影里的“火云邪神”,真是相见不如怀念啊。
这让公子想到写出《牡丹亭》的汤显祖也曾坐拥众多女粉丝,有一位女子看到汤显祖本人,发现竟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,然后就投江自尽了。
林清玄在酒店里回信:相见也美,怀念也美,人生最重要的并不是长相。
他曾是汽水都喝不饱的少年,每一顿饭都吃不饱,父亲的巴掌不容反抗,可是后来,他成为温暖每一个人心灵的野百合。
他写:人生的黑夜也没什么不好,愈是黑暗的,晚上月亮与星星就愈是美丽了。
他是台湾作家中最高产的一位,也是获得各类文学奖最多的一位,被誉为"当代散文八大作家"之一。
星云大师曾赞叹他“文如流水,语似冬阳”;南怀瑾曾笑言“我的下册,就交给他写了”。
20多岁的林清玄,有一天在金字塔前面写信给爸爸:亲爱的爸爸,记得你小时候曾经打我一巴掌,踢我一脚,保证过这辈子绝对不可能来到这么远的地方。现在我就坐在埃及的金字塔下面给你写信。
他看着夕阳,夕阳前面的骆驼,眼泪就啪啦啪啦流下来。
他的人生果然从未被保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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